初识重庆和三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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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5月1-7日,我从北京乘飞机到重庆,之后坐游轮沿长江而下至宜昌,浏览了三峡工程建成后的沿途风景。

这次浏览,总让我想起沈从文的《湘行散记》和其中的那些美妙文章。我最喜欢他的为人和文字,因此想模仿他写篇文章。与他不同的是,我用的是iPhone 4的虚拟键盘。

20110501:重庆的老城区颇像香港。楼大多盖得高且彼此离得很近。跟很多旧城一样,市中心的街道比较窄,但两边都有大树冠的高树,夏日能够给人车以荫凉。城市既建在各个山上,街道就多有起伏。这种起伏给了开手动出租车的司机们展示手艺的机会,如果你在与他们交流时表示出对他们操作手动换档器的理解,他们会不以为然,且多半会骄傲和不屑地说,这有什么,容易得很。

在这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城市,处处可见人类的现代文明对于自然界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在重庆多是体现在对于山川的改造。而且这些对于自然的改造,较之以前那些融入山川绿野之间且能够如磁器口古镇一般让人领略到中国风格的建筑有了很大的不同。它们既高大又现代,让人一见即会联想到美国纽约曼哈顿区的那些正在为这个地球的很多城市所复制的、因为实用而省略美学和文化特色的建筑群。

如果有人现在从处于市中心的解放碑乘车沿嘉滨路前往磁器口三古镇,他所获得与上述一致印象的机会一定不会少。这条嘉滨路即是由钢筋水泥柱所支撑,凭空创造出来的。宽阔的沿江道路下面,是一色的粗大直立的柱子。在江两岸靠山那侧,随处可见人类对于大山的改造。但凡能为现代机械推平用来建造新的高楼的地方,不是已经建成清一色的楼房,便是正在兴建中。在一些刚刚开始的工地边上,依然能够见到原来的建筑,那些建筑尽管显得破旧,却远比现代高楼更能彰显它们与自然和谐的地方。我们这个时代对于表达自己改造自然并力图在其身上留下自己痕迹的强烈意愿,正在让这些旧的建筑消失。

20110502:现在正是长江和嘉陵江的枯水季。一个游人如果在这个季节来到重庆的朝天门广场,就可以同时在这个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看到这两条大江在这个季节的渺小:大片河床都露出水面,水面的宽度大约只有两岸距离的一半甚至更少。露出的河床多为细沙和各种式样的鹅卵石。

从重庆开始的三峡游项目却并不会因为水枯而停止。这大约得益于三峡工程的建成使得水位仍能支持大型江轮的航行。在地处重庆朝天门广场的重庆港,游人仍可选择搭乘五层楼高的游轮顺长江而下直达宜昌乃至武汉,去一览当今三峡虽无原来惊险却仍颇具风情的沿途风景。

同现今中国的很多城市一样,重庆也是一个巨大的工地。一个市民只要在市区的任何地方走动超过一千米,应该就能够见到各种以拆迁和新建为目的的工地。这种情形在在地处市中心渝中区的解放碑步行街附近也是一样。工地大多用围挡围住,围挡的支撑多为三角形的铁支架,这些铁支架支撑着宽过一米高过人头的挡板,一半位于施工区内,另一半却露出在行人沿围挡而行的边上,可以提示行人时时小心脚下以防绊倒。围挡的这种制作和使用方法,倘若被多事的城市批评家们看见,一定少不了对于施工单位未将安全措施做到位的指责。

只是重庆的市民似乎对此都能习以为常,且能够通过灵活调整脚步躲避这些小小半个铁三角造成的障碍。他们的这种能力,大约也与他们过马路需要的本领有关。重庆是座依各种山形而建的城市,道路少不了上下弯曲,这种上下弯曲,检验的不只是驾车者的开车技巧,也时时考验行人过街的灵活。

一个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在被问及在重庆开车的感受,以及这些年所感受到的对于这个城市的变化时,便会指出当前城市管理者所实施的过于理想的交通管理政策。他会说,重庆是座山城,是做不到让车各行其道的。他的这个评论自然会体现在他的驾车行为中。他与这个城市的众多司机一起,培养着行人过街时避让车辆的努力,以及他们在生命中应对各种变化的灵活性。

110503:如果一个游人在2011年这样的年头,选择年中的五月作一次从重庆到宜昌的“三峡之旅”,其中的一个选择就是航行这两地之间的长江上的各式游轮。这些游轮中,有不少是由国外公司管理的,其中中国公司所管理游轮较少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我们具有太多的灵活性而缺少了规范性。但乘坐外国人管理的游轮,乘客常常会被明示要支付数额从100到200元人民币不等的小费。

游轮大多在晚上离开重庆,离开时游人可以尽览当代重庆的夜景, 一享这个数年前脱离四川升级为中国第四个直辖市的繁华景象。朝天门码头在各色灯光的装点下,颇象一艘航行在嘉陵江和长江这两条大河中的轮船,它的前方,这两条大江正在融合。

重庆到丰都的航程平静而舒缓。游轮在晚上十点半开船后,大约十多分钟便会脱离重庆的繁华,进入两岸漆黑的安静的航段。当然,在现代文明的推动下,在游轮行过的两岸,总还是能够不时看到来自大江两边或近或远的电灯灯光。

一个喜欢沈从文的人,相信会从这种景象中,联想到这位低调文豪在他小说中所描写的各种关于在大江小河上坐船看到的景象。只是现今的游人在大型豪华的游轮上一觉醒来后,在长江两岸所见到的景象,已经与沈先生所描写的湘西河流的两岸大不相同了。

在重庆至丰都的这段长江的两岸,所见的山多较平缓,不能让人感受到奇异与峻峭。山上的植被多不高大,以各式灌木为主,只是不论是高大的树林还是低矮的丛林,都一样翠绿逼人。沿途两岸几乎能够连续地见到各式民房,这些民房多是由钢筋水泥建成西式风格建筑,作为现代文明取代原来那些具有中国特色、低矮但却巧妙融入自然的特色建筑的证明。

两岸的建筑大多零散不续,让人产生无人居住的错觉。但林中偶尔开过的汽车,则提示事实上仍有人居住在这些毫无建筑特色的房子中。

在三峡工程建成后,几乎每一个当地的导游,都会主动或被动地谈论三峡工程对于当地人的影响,尤其是对那些移民的影响。在听过三名导游的论述后,一个游客便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移民中的老人大多不喜欢这个世界最大的水利工程,而年轻人则大多持欢迎态度。这种对比,亦反映出人对于过往经验的留恋和应对变化的态度和决心。

20110504:在秭归的神农溪,为了给当地因为田地被淹而“改行”的农民留下生存的空间,旧有的拉纤等劳作都被改成了为游客服务的特色项目。这个时代里都市对于年轻人的诱惑以及农村生计的艰辛,使得全国绝大多数的农村都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守。老人也就自然成为这些靠划船和表演性拉纤的主力。他们五人或六人一组负责一艘小船,轮番到一个供那个能载二百余人的客轮换乘游客的码头接上十五名客人,之后便用力将小船划到一处不能继续上行的尽头。在那个尽头,两个相对年轻的船夫会跳上岸去,做一次短暂的拉纤表演。

在将那十五名游客送回到那个机动的客轮后,他们每个人便会得到三十元的收入。运气好的还可能再轮到一次出场劳力的机会,赚得另外的三十块。

每只小船不仅配有五到六名老年船夫,还常常会配一名年轻的导游。这些年轻的导游多是当地年轻的女孩。她们个个都在学校和旅行社学会了多首业经艺术加工的山歌,用来给游客助兴。

山歌自然是会以情歌为主。其中年轻的女导游们常常愿意与船工为游客对唱的,就有下面的这首《六口茶》:

“喝你一口茶,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爹妈舍,在家不在家?”

“喝茶就喝茶,哪来那多话!我的哪爹妈舍,已经八十八。”

“喝你二口茶,问你二句话?你的那个哥嫂舍,在家不在家?”

“喝茶就喝茶,哪来那多话!我的那个哥嫂舍,已经分了家。”

“喝你三口茶,问你三句话?你的那个姐姐舍,在家不在家?”

“喝茶就喝茶,哪来那多话!我的那个姐姐舍,已经出了嫁。”

“喝你四口茶,问你四句话?你的那个妹妹舍,在家不在家?”

“喝茶就喝茶,哪来那多话!我的那个妹妹舍,已经上学哒。”

“喝你五口茶,问你五句话?你的那个弟弟舍,在家不在家?”

“喝茶就喝茶,哪来那多话!我的那个弟弟舍,还是个奶娃娃。”

“喝你六口茶,问你六句话?眼前这个妹子舍,今年有多大?”

“喝茶就喝茶,哪来那多话!眼前这个妹子舍,今年一十八。”

歌的结尾,有的是“一起回家啦”,也有的是“喝茶就喝茶,哪来这多话!我看你是脑壳想歪啦!”……

神农溪在三峡工程蓄水之前,是一条地道的小溪,水最深处也只有两米,宽度则不足十米。当时溪中的运物小船在进入溪口后是无法桨划的,推动船行的只有纤夫背上的竹篾编制的纤绳。但在三峡工程蓄水后,这条小溪便成了一条大河,不仅进入的船只不用拉纤,装载二百多人的客轮也已经能够自由进出。

Chris J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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